清风送我回故乡
★ 唐雪元
快过年了,城市的大街小巷挂满了彩旗和彩灯,远处霹雳啪啦放鞭炮。放下手中的书稿,稍理纷乱的头脑,喟然长叹日子过是真快,不经意间,又是一年新春时了。于是,记忆之锁长开,情思飘飞如鸿燕,思绪如洪泄千里,浓浓的思乡之情紧袭心头。
我的老家在湘江边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一条小河穿过村前,每到要过年的时候一般都会下一场大雪,年味也就随着纷飞的雪花弥漫开来。“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扫尘的习俗,由来已久,周书《秘奥造宅经》中就有“沟渠通浚,屋宇洁净,无秽气,不生瘟疫”的记载。对过年盼望已久的我和哥哥对母亲安排的毫无怨言,抡起扫帚把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把门前屋后的雪扫光,又抡起铁铲把沟渠疏通。母亲则开始拆洗被褥和我们的衣服。
过了小年,农家就开始杀猪了,常常是村东边猪刚叫完不久,村西边的猪又叫了,农家一年到头难得有什么好吃的,杀了猪总算是开荤了,于是把家族及好友和村干部全请到家里吃饭,名曰“吃杀猪饭”。“杀猪饭”通常从腊月二十四吃到年三十。
除夕终于姗姗而至。母亲忙着准备做一年之中最丰盛、最富意义的团年饭,做好团年饭之后,先必须祭祖宗。祭毕,将祭祖用的饭菜重新热过,设大桌于堂前,一家人团团围坐,这是每个家庭大团圆的美好时刻。一家人不论平时天各一方,或者平时有多少疙瘩,这个时候也应该欢声笑语,不能说伤心事或吵闹。吃过团圆饭,一家人围着火坑而坐守岁,父亲拨弄着年前从山上挖来的大树桩,传说年三十晚上谁家的树桩越大,来年养的猪也就越大。一家人烤着火谈论着一年来的收成以及对来年的期望,谈着谈着,父亲就说到我们的学习上来,希望我们能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跳出农门。
大年初一醒来便闻到浓烈的鞭炮味儿,我和哥哥姐姐兴奋地翻开枕头,总能从下面发现二块或五块的压岁钱,吃过早点我们穿上新衣服走门串户开始拜年,每到一户,大人们总是热情握着我们的手,给我吃最好的东西,走的时候还把我们的口袋塞满了糖果花生,一股浓浓的乡情味使我们感动得不得了。第一天拜完本村的,第二天就开始走远门的亲戚了,从我家到几位姨妈家有八九里远,没有公路,只有靠双脚走。不过这也挺有意思的,山村的羊肠小路走满了三三两两走亲戚的人群。一边走一边欣赏路边的农户门上的春联,那时农民都不富裕,但春联却特有意思,比如“年难过年年难过年年过”,下联是什么我记不清楚了,用得最多的春联还数”爆竹声声辞旧岁,银花朵朵庆新春。”
家乡最有年味的莫过于舞狮子和唱茶戏了。舞狮是和武术表演组合在一起的,农闲时便组成狮子队,等到了春节时,各村便进行串连演出。表演到最后压轴才是舞狮,由两人合作扮一头大狮子,一人扮武士,手拿绣球作引导,并先开拳踢打,以诱引狮子起舞。狮子随着鼓点的快、慢、轻、重,忽而翘首仰视,忽而回头低顾,忽而摇头摆尾……每每一个著名的舞狮队演出走后,村里总要失踪一两个少年或少女,少年是追随他们学武去,少女则被那些强壮的演员们吸引走的。如果说舞狮是“刚”的话,那么唱茶戏就是“柔”了,和舞狮队一样,一般每个村都有一个戏社,平时谁家有红白喜事也会请他们去唱唱,但唱得最欢的还是春节时。
12年前,我怀揣梦想、雄心与壮志,毅然参军离乡。而这一去,天南地北有如雄鹰无归期:先是从军8年,奔波六七地,及至复员卸戎装,却又安家于蓉城,为生计工作而跋涉。日历一页页撕去,到了如今年终快过年了,却仍不能携妻同行回家大团圆。愧疚之际,拔通家中的电话,上了年纪的母亲在电话那端几分期盼几分兴奋几分焦急地催问我归期,我内疚地告诉母亲:今年回不成了,明年吧,妈。明年,我们一定回来!
放下电话,我已是泪流满面,而往日故乡过年的情景却在脑边一幕幕浮现,挥之不去。此时心语道不得,唯有一诗涌心间:“清风送我回故乡,天涯海角拜爹娘;此生何须官名绊,两袖如风一生香。”
春节到了,我衷心祝愿所有亲人不在身边的父母、妻子、以及在外坚守岗位的朋友们过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