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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紫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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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中的小饭馆

用我们当地方言来说，这个地方名称听起来叫“狼一口”，恰当地说这个地方的地形正是如此，像是一头饥饿至极的狼猛扑在一块丰厚的肉上狠狠一口，这个地方就形成了。

　　这个小镇临靠黄河边缘，倚山而卧，静静地守候在这片低洼之地，如同口中未被吞尽的食物收缩在一起，诱惑着一些欲望的肉食者，却养育着居住的人群。而我的父母亲就是一直生活在这里的普通一员，用自己微薄的工资养育我们三个儿女，只是因为其中的不易，父亲便在这个小镇开了一家饭店，其实也就是一个小饭馆。
　
　　这个饭馆不大，只能容纳4张10人的桌子，然后可以再放1张小桌子。我四爸当厨师，父母都还有工作，不能整天待在饭馆里，所以只好请一两个服务生来，特别是在赶会、赶集、过节的时候，属于旺季，忙不过来的时候还会把小姑姑请来帮忙。这样的日子过得辛苦而劳累，一切的事情都得自己操心，等到暑假回去时，才发现父亲似乎又老了几岁。那个盛夏里正好生意很好，整个饭馆里的人拥挤如流，可是这毕竟是小本生意，我和哥哥都放假了，就让父母辞去服务生，以后的一切事情就由我们来做，包括记账，包括端盘子端碗，有时候实在忙了还会插手去洗那些油腻的盘子，不过看在收入可观的情况下，竟然没有什么怨言，并乐意做这些事情。

　　很快问题就出来了，这个夏天异常的炎热，蔬菜不敢买太多，一者怕有时候出现积压的现象，又害怕停电，这样冰箱里所有的东西会迅速地坏掉，小镇的交通又不是很便利，要是买不下菜、肉的话可能会暂时地缺少材料，这对于一个饭馆的经营是致命的。这个时候我就会把那些新买的蔬菜一点一点地拿出来，拣出坏掉的，然后再放在冰箱里，天天查看，这个工作非常的复杂和烦琐，可是父母工作也不轻松，只好这样咬牙忍着去做。

　　不料一天，我刚好给一桌上完了菜，门上进来三个人，便服，但戴着墨镜，还拿着本子和笔之类的东西，刚进来就嚷嚷着：老板出来。可是父母都还不在，哥哥又正好出去了，四爸在厨房忙着根本就没注意到，无奈之下我只好开口说：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他们很不屑地看着我，心里大概在默默地暗言一个黄毛丫头也出来主事。原来这班人是来收税的，他们脾气生硬，冷冰冰地说话，仿佛这个闷热的小饭馆都让他们带来了阴森森的气息，那些饭桌上的客人都顿时沉静起来。这个方面我也不清楚，但毕竟是来收税的，又恰好是个大中午，我就笑着说：叔叔们，要不在这里先吃个饭再说，我爸妈还不在，我也不清楚这个事情，你们先吃饭，等他们回来再说。结果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人发话说：你个小毛孩子，瞎推辞什么。也好，先吃饭，要是吃完了你们家大人都还没回来，你就交齐这个月的税，共100块。我当时心里就暗骂了一句：操！这么一个小饭馆，雇个服务生至少得300，电费一度一块，一个冰箱一个冰柜，还有电风扇，耗电之大不必说，有时候整个发电，更费钱。在这个小镇里，流动人口并不大，最多就一些拉沙、拉煤、搞红枣销售的人有一些，而一些村民最多就近来吃碗面填下肚子，就一个月税就这么多，这不坑人么？可是我知道不能得罪这些人。

　　他们一共点了六个菜，要了整整一箱啤酒，大摇大摆地坐过那张靠窗户的小桌子，吐出浓重的烟圈，在大晌午弥漫了一层氤氲的窒息，那个胖子翘着二郎腿，喝了两口我刚泡好的茶，噗嗤一声唾在地上，拿起牙签把玩起来，没多久，他有些很不耐烦地说：服务生，快点，要不饿死了。这个时候我还要照顾别的桌子上的人，还好基本都吃上了，只是差最后结账了。给这些人上完菜，就比较轻松了，他们喧哗声充斥了整个小饭馆，划拳的声音连绵不断，其间陆陆续续地有人离开，有人再进来，只是父母一直没有回来，他们也一直喝着酒没有离去，后来竟然都东倒西歪了，可是还叫嚣着要酒喝要酒喝，这个时候我的忍耐力真的是达到了极限了，就不再甩他们，任由他们喊，最多就拿着茶壶过去给他们倒上茶水。有的人都靠着椅子睡着了，打起呼噜。

　　这个时候又进来两个人，一个人温文尔雅的样子，中年，眉宇中透露着历练，另一个人却一脸谄媚地笑着，连为遮掩蚊子的门帘都帮忙掀开，而他的另一只手还拎着一条大约10斤的黄河鱼，鱼还活蹦乱跳着，很明显就是刚从黄河里打捞上来的。他们挑在最里边有屏风挡着的那张桌子坐下，拿鱼的人小心翼翼地把鱼递给我说：听说你们家厨子做的鱼是最好吃的，今天我特意带领导过来吃，你们一定要仔细做好。并千叮咛万嘱咐地要我们小心烹饪。我说你就一万个放心吧，一定会做好的。然后便给他们倒茶，结果就被他接下，很灿烂地笑着自己倒，倒好之后轻轻地捧给这位领导。等他们的菜全上齐了之后，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收税的那些人已经都差不多睡在桌子上，或者醉在椅子上了。我推了他们一把，谁也没反应，我再拉一把，还是没反应，简直和猪一样沉沉地睡着。

　　算了一下账，加上后来又要了酒，总共是97块钱，和税收也差不多了。这个时候父母也回来了，才知道他们开了个会，所以推迟回来，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爸爸看着这些人，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打了个电话，不多久门外就停下了一辆车，爸爸帮忙把这些人给抬出去，我负责掀下门帘什么的，结果才发现一天没有出来，外边熙熙攘攘地好热闹，只是在荫凉下坐着些从山村里来的农民，嘴唇干瘪的起皮，坐在自己装东西的蛇皮袋子上，偶尔会舔舔嘴唇，大概是想休息好了就回家，这个时候母亲已经把那些整碟基本未动过的猪头肉及一些凉菜重新整理，看起来好看了些，拿出来给那些村民们，母亲把筷子递给他们然后说：这些都是没有动过的，不要嫌弃，抓紧时间吃了赶回家。

　拿鱼的男人也结账准备走了，和那位领导掺扶着，笑意里多了几分得意，估计是这条活蹦乱跳的鱼起到了作用。黄昏也就这样慢慢地落下来，门外的人们差不多也散尽，饭馆收拾完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母亲熬了些小米粥，全家人欢快地吃了起来，言谈中说今天开会的内容就是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和稳抓农村经济建设。风扇在疯狂地转着，似乎想对今天的疲惫罢工，母亲关掉它，熄灭一些大灯，把我们移到外边吃饭，她说这样比较省电，还能避免蚊子进去。一直以来，即使再忙，一天结束后饭馆总是被收拾地一尘不染，气息单纯，完全想象不到这个地方在白天里竟然酒气熏天，一片喧闹。如同盛夏过后的清风般爽快。

　　这个时刻，很多人家都在外边吃饭，还把电视机搬出来，人们怨声连连地叫骂着：这个狗日的夏天，闷热闷热的，没有一丝凉风。也许这和地形有关，“狼一口”这个地形本身就被咬得残缺不堪，虽是有山有水，却截然不同地把所有居住的人群圈锁在这片低洼之地，封住人们出走的力量，便只好继续在这潮湿闷热的漩涡之地生存。而我们家的小饭馆也要在这个盛夏中一天又一天地开下去。

因为爱过，所以慈悲；因为懂得，所以宽容。

顶端 Posted: 2007-12-10 13:03 | [楼主]

kala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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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的头像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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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07-12-10 17:53 | 1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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