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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文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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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嫦娥泪(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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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娥泪(1)
                    ——秋雾似梦,浸月飞花

作    者:冷月白狐



“嫦娥一号”今晚18时左右将进行第3次变轨,全部过程共将进行十次变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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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恨独行冬尽日,终期相见月圆时。别君何物堪持赠?泪落晴光一首诗。”

    那时候她还很小,随着姐姐登上高高的鼓楼,每一次都学着姐姐极力地眺目四望,然后姐姐那望穿秋水的眼神里的满满的希望渐渐变成了失望,趴在栏杆上,低低反复地吟哦着这两段诗句。

    她也跟着趴下,吟哦,脸上带点天真又不解的笑意,完全不懂那“不愁行苦苦相思”的滋味。

    那时候又是中秋,寨子里年轻的少女们纷纷打着花伞到后生家的菜园里去“偷”瓜菜,充满于内心的激动与喜悦怎也掩饰不住脸上无意间表露出来的情窦初开的羞涩与腼腆。她与姐姐却只是远远地坐在山头上,遥遥地望着这一切。童心未泯的她也曾想加入这“偷”瓜的行列中,却被姐姐拉住了,每每此时,姐姐的脸上都会因回忆而抹上丝许红晕。姐姐告诉她:“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你才能和她们一起去。”

  那一年中秋后,许多姑娘们都敲着锣鼓给姐姐送来各种各样的地瓜,每只地瓜上都用五颜六色的染料画着眉毛、眼睛、鼻子、耳朵、嘴巴,还套着件精致的小布衫。于是那个晚上她和姐姐相拥着谁在了摆满瓜果的床上,姐姐在她的耳畔轻轻地告诉她,“偷月”是村里一年一度的传统习俗,每当中秋月夜村里的姑娘们都会到自己喜欢的小伙子家的后院去边对情歌边“偷”瓜,她们送瓜给姐姐,是希望和祝愿姐姐吃了之后能够怀上孩子……












    那时候她分明感到有两滴泪珠划过了姐姐的脸颊滚落在她的脸上,她却分不清,姐姐是感动了,还是悲伤着?

    却也是在那一年,隆冬,腊月,千里雪飞,梅憔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时候,她和姐姐分别了。别了,就不再见。

    那时候姐姐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苍白的脸上忽然就有了笑容,犹似一朵凋零在雪径上的白梅,凄,又艳。凄得人心碎,又艳得人心醉。

    姐姐双手握着她,眼里显出无限的绝望。她眼角挂着泪,瞳孔里深深深深地往下陷,想要说些什么缺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在绝望的深谷底透出沉沉沉沉的死意,一种万事皆随爱俱灭的悲痛。她的眼睑微微一瞌,挂着的泪随即缓缓滑落,冷却,握着妹妹的手却也就这样地松开了。

    那一夜的月缺了,弯弯的,像似镰刀胜似镰刀,割痛了她小小小小的心灵。相依为命的姐姐就这样走了,无奈地抛下了她,孤零零的,从此白雪地上不再是两个人的足迹。

    昨夜旧梦初醒,风正冷,秋将残。

    白鹭欠起半个身子,揉开眼前迷朦的睡意。

    二十年了……她揭开透明的绮罗,理了理微有凌乱的一头秀发,叹了叹:二十年了……目光落出窗外,古木苍苍,叶落纷纷,她情不自禁地低声唱了几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有点沙哑,又带点哭腔,每一字都含着幽怨,每一句都留点唏嘘,音音如泣,声声似怨,唱的却是李清照的《声声慢》,于此刻听来,又似另有一番愁肠。

    她,该是想念起姐姐了吧?

    忘不了的,忘不了的。

    她甩甩头,这日子还是得过。今晚又将月圆,在打花伞“偷”地瓜之前,寨子里将要举行一场联欢会,而她,却是这场联欢会上重头大戏中决不可少的角儿,少了她,这戏就演不下去了,这晚会也无法进入高潮了。

    她演的是《嫦娥》的第一场。那身着豹衾背搭长弓腰悬箭矢的后羿心事重重地走上台来,清湛的月色下,闪耀的火光里,他黑长的眉睫,矫壮的身躯,他用情的表演,竟为何地,在她的心里“砰”地敲了一下?

    她的脸红了,红得连抹在脸上的红妆也掩盖不住。幸好他没有留意,他的心思都完完全全地放在了这一出戏上。

    待到台前,中央,他停了下来,缓缓抬头,对月,幽幽叹道:“昨日西池王母,请某赴蟠桃大会,饮得酣酊大醉,金母又赐某仙丹灵药,带回家来交与我妻收下,却令某烦恼无比,仙丹仅有一粒,教我怎么分予?——夫人哪里?

    白鹭心底一晃,回过神来,应一声:“来了——”于是捏个兰花指,轻捏起素白的裙角,踩着细步,小小地碎跑而出,走了个圆场,来到后羿身旁,脉脉的,脉脉地与他相视一眼,眉目含情,却又不敢完全表露,只一个眼神,也说不上是默契还是爱意,或许默契与爱意都是相辅相成相融相连的吧?然后她的目光才缓缓下移落在手里的仙丹上,清了嗓子唱道:“昨日夫君得仙丹,妾身小心把丹藏,”于是凑到后羿耳旁,伸出那纤纤细指半遮脸,道:“西王母赐金丹丸,瞧得我心惶惶,仙丹仅只有一枚,教我与夫君怎分享?”说罢将头往旁侧一撇,目光落地,轻轻叹息,那样子,竟让人自心底生出了弱柳扶风楚楚动人的感觉。

    后羿扶起嫦娥向前几步,再将她揽入怀中,共同抬头望月,略有一顿方道:“娘子不必担忧,仙丹虽然只有一枚,但你我可平分食之,一起得道成仙,长生不老,共享天伦。娘子放心吧——”

    话虽如此,但嫦娥最终却还是偷服了仙丹飞天成仙独守月宫桂府与孤寂长相伴,从此与丈夫天地两隔,这有怎么能“放心”?

    白鹭忽有一种茫然,一种对于爱情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迷茫——爱情是一盅甜蜜的毒药,它害死了姐姐,有它在又怎么能“放心”?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后羿,当初他就没有干过对不起嫦娥的事情么?可是,为什么,姐姐很久很久以前就告诉过她:后羿在与嫦娥结为连理后,又曾与河伯之妻洛嫔宓妃有过一段纠缠不清的故事。她的眼波在晃荡,心也在摇摆。她听见自己在心里不断地大声呼喊着:我不要爱情!我不要爱情!

    但在卸妆的时候,却为何,会有一滴泪水掉下,在待卸的浓妆上留下了一道弯弯曲曲的小径呢?

    那个晚上她仍旧没有加入年轻姑娘们打花伞偷月的行列,独自一人来到河边,山下,踏上了风雨桥。这座集桥、亭、廊阁于一体的古桥,不含一钉一铆,在经历过多少回沧海桑田朝代变迁之后依然故我的风雨不动安如山,屹立于长河之上,置身于群山之中,历阅了千年,于宁静中透出古色古香,于时光间传承着一种风土文化。

    白鹭走在桥上,圆月清明,残灯半幽,冷寂而温和的光华铺遍天幕,而后柔水般泻下,披在亭顶、飞檐、青瓦之上,再如帘子般交织入桥里,染洗着壁柱与横梁上的栩栩如生的雕花刻画,也浸染着一袭蓝布长衫项绕银链轻妆淡抹的白鹭,浸沉着她的心事。

    她抚着栏杆缓缓而行,偏左的蝴蝶髻儿上插着一把左倾的大银梳,梳子尾部垂下的红线与黑发银梳交映出摇摆不定的色彩。她抑郁的眼神投落桥下,投入缓慢淌着的碧水里,有感低唱道:“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古朴的风雨桥上立刻荡起了幽幽的歌声,似少女的哀怨,如无奈的轻叹,从桥的这一头一直荡到了桥的那一头,再如催眠的夜曲似的消失在山林中。桥的那头却伴着轻微的鼓声应和了一句: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白鹭的心湖猛地漾起一圈圈涟漪。

    这个声音是如此熟悉,与她的声音相融在一起,柔情脉脉,含着丝丝关怀缕缕呵护——是他?!

    心湖的涟漪荡了又荡,像那细雨微风黄昏后的莲塘,荷花满池,夕阳余光未了,只为能一睹这荷花的绽放。

    然而她却拼命地抵制着花的绽放,在她的心谷深处,那句“我不要爱情”回响不停。既然黄昏易别,漫长而无边的黑夜将至,那么这花儿还开来干什么?开来承受那黑夜无助的恐惧?开来担当那无际无止的等待?但到了最后,恐惧更加恐惧迷惘,等待到的却只有生命的终点死神的冷笑——就像姐姐那样!

    白鹭开始无端地生出一种畏惧,她多想捂起耳朵蹲下就大喊:“不要!不要靠近我!我不要,不要,不要!”

    但她却压抑住了。她不断地告诫自己,要成熟要稳重要懂得分寸不要轻率地表露出自己内心的感受。她是这个村寨里最红的戏子呀!她的名声甚至还传到了别的寨子,她饰演的“嫦娥”曾一度受各村各寨人民的欢迎与喜爱,前来邀请她参加演出的戏班更是不计其数。白鹭咬了咬牙:一定不能让自己再像小时候那样,做什么事情都受情绪影响了。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又将歌儿对了回去:“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她仍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声音显得有些微微颤抖,但动人、伤感又低怨的歌声仍是传了过去。她希望他听得懂。她的指甲已插入了栏杆的老木中。

    桥的那头果然静了下来,似乎陷入了沉思当中。在这月圆的中秋之夜,此刻,却有股凄凉清冷的感觉。

    远方的寨子里欢歌笑语灯火通明,烘托出一片无限的美好和温暖,想必是姑娘们“偷月”已成,正与年轻小伙子们谈天说地交流感情。冷柔的月色下,几家欢乐几家愁?

    良久,桥的那头传来一声叹吟:“多情却是总无情……”

    白鹭紧攥着栏杆的手攥得更紧:他听明白了,也听懂了,而且,还有了这么一句痛楚的辉映。她能想像的得到他此刻的感受,而他呢?他能明了她此时的心情么?此时的她,又是该喜还是该忧?

    他已从桥的那头走了过来。后羿。这个传说中的神话人物被他演义的淋漓尽致,仿若那个在台上的他在那一刻与后羿灵魂融合在了一起,一个气贯云霄的传奇英雄。白鹭的痛楚由指甲间一直刺入了心里:他始终是他,不是后,羿;自己也永远是自己,不是嫦,娥。

    后羿已走到她跟前。他腰佩长刀,头上扎着英雄髻,黝黑的皮肤在月光里闪着古铜色的光彩。他什么也没说,只轻轻往她身边一站就能透出那自古英雄常寂寞、铁血柔情侠肝义胆的气势和神韵。

    她跟他,从去年圆月开始,已经将《嫦娥》这出戏演到了极致。她在心里默念着:一次、两次、三次……已经合演过一百三十九场了,然而不论演地再怎么好,嫦娥与后羿,终究还是天各一方遥遥相望可望却永不可及——这个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白鹭下定了决心:爱情毁了姐姐,绝对不能让它来缠我!

    寨子里的喧哗逐渐低了下来,热烈的聊天论地也逐步转成了三三两两的谈情说爱,于是草坪上树丛间山坡下稀稀散散的或坐或站或相拥着一对对借着“偷月”而牵起红线的小情侣,不大的小寨里,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后羿看着他们,心底也漾起了同感与共鸣。在这万家团聚的温馨小夜,又有谁不希望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从此双宿双飞呢?

    他又向白鹭靠近了几步,由身后取出块素白精美的心形胸帕递了过去。银白的夜色下,那帕子上垂下的万千丝缕轻漾,柔柔的,揉得白鹭的心都不免又有些迷乱了。


    他告诉她:“这是护心帕,在我的家乡里有一个传说,古时候有个神女下凡巡寨,见到一个农民刨地累得满头大汗也不休息,神女问他原因他傻乎乎的吭哧吭哧搭不上话来。后来神女见到为他送饭来的妻子,便问她为什么嫁给这么一个傻丈夫。妻子不以为然地告诉她:他虽然傻但是他很老实很忠贞,我也不傻,我们只忠于爱情。这几句话让神女暗中佩服妻子的聪明与忠实,于是便将自己的护心帕摘下来送给了她,从此往后,女子佩带护心帕便成了我们家乡的习俗,大家都把它视为见证至死不渝的爱情的宝物。母亲曾告诉过我,日后若是遇见了值得自己去珍惜爱护的女孩儿,就将这作为定情信物送给她……”

    白鹭听着看着,护心帕上那一对相依相偎的白银鸳鸯已随这传说游进了她的心里。在那心谷的深处,映着的都是他孤单得迷人的一个个身影,挥之不去。

    她明了他这段时间里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爱慕之情;她也清楚他这份礼品背后溺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定情之意。她故作坚强的外表下面,内心,浮荡起一阵又一阵的温情暖意。如果不是下定了决心不要爱情、抵制感动,那么她该会流出泪花了吧?纵然如此,她的眼眶仍不由得有些湿润了,她几乎想要伸手去接受他的这份情意,毕竟她的心弦也为他而拨动着。

    她的手已伸出,伸了过去。

    桥阁下,月光中,温和的江面上飘散起了茫茫的雾霭。

    秋雾迷蒙,覆盖着沉浸在水波里的圆月,笼罩在这片黄花遍地的土地上。然后渐渐地爬上了风雨桥蔓延满黑空,几许空明花对月,月下花间梦徘徊,把桥上的他幻化得如同远古的后羿轮回了一般。

    那一刻她只有一种感觉:这只是一场梦。她所想的所爱的所恨的交织在一起的梦,唯怕梦醒梦成空。

    秋雾也似梦,浸月又飞花。

    她的手在抖,她的心在动摇。爱与不爱并存,到底是有爱才有恨,还是因恨而生爱?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场梦,一场满足了她深埋于心里道是无情却有情的青春恋曲的梦那该有多好啊!一宿梦醒梦不复,只许落下淡淡的感伤而后便消失在人世,那么她会愿意接受这场有缘无分至永远的梦的。

    可是……但……

    “不要!”白鹭突然叫出了口。

    那伸出去的纤柔小手忽地拍落,打在后羿的手腕上,打掉了那精美的护心帕。

    鸳鸯坠地,连带着那一串串银链白缕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苍白的伤痕,“噌”地,发出一声生硬的脆响,远远地回荡入山谷间。

    他们都愣住了。

    桥下流水依旧,月光更冷,雾更薄,梦已远去,爱已逝。

    白鹭咬着嘴唇,泪水几乎要浸满了眼眶,眼前的他也变得蒙胧。

    她摇着头边往后退几步边道:“我不要……不要……”

    手又扶上了栏杆。她一转身,望向桥外那满山月夜秋色难枕眠的空洞以及那满江欲说还休无语向东流的水浪,深深吸了口气,压抑下全身的爱欲与不爱的冲动,任由愈趋冰凉的空气沁入心里,任凭越发苍寒的月光笼袭一身,凉得让她也变冷漠了。

    终于,她回过头,冷冷地,打破了他的梦:“你以为你能配得晚上我吗?你配不上,也配不起。别人请我演戏都得大排场大投资恭恭敬敬地来见我,我想要的因有尽有。而你,不过一介小生,即唤即来。如今你能走出这等辉煌,也不外是沾了我的光跟了我的班进了我的戏而已。你这家乡的粗糙饰物就同你一样:配不起本姑娘!”

    她一口气说完,那种自傲尤物为我至好藐视天下一切的语气言语连她自己听了特不由得惊讶不已。

    自己只不过是要他死心不让自己踏进爱情沼泽而不得不如此去打击他令他多情余恨退避而去保持距离而已他,可是话一出口,却不知是有意或无意地,竟牵涉了这么多自视得这么高,彻底打碎了他们这一年多来台上台下积聚的感情。究竟是自己演得太多而在不自觉中当生活是戏,还是自己内心深处被就如此自大而不自知呢?

    她的心又乱,但表面上却装得很坚定很冷然,就连眼神也装得像一把锋利无情的小刀,深深地刺伤了他的心,不眨眼不见血更不容情!装到最后就也再难分得清楚,究竟哪边才是现实哪边才是戏?

    戏子,只不过是在舞台上戴起了不属于自己的面具,而在生活里却难以脱下这层画皮,在笑脸的背后悄声哭泣,不管真实或虚伪,生活终究得继续……

敬请继续关注《嫦娥泪(2)》:金风玉露几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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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顶端 Posted: 2007-12-02 23:11 | [楼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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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有文才呀,不错

    ? ? ? ? ? ? ?
    顶端 Posted: 2007-12-03 20:13 | 1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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